热度第一,网飞又推爆款剧

大家都知道,徐峥和黄渤有部删减了6次的电影《无人区》,生猛,野蛮。

电影里,文明的律师无法倚靠巧舌如簧从荒蛮之地逃脱。

回头再看,一切凶险的源头来源于那场本可避免的路怒。

翌年,在戛纳影展上艳惊四座的南美电影《荒蛮故事》也有同样的一个情节。

两个男人用最极端的方式刺激侮辱对方,最后以某种巧合的方式,烧成了抱在一起的骸骨,像极了一对殉情的情侣。

荒原上的路怒就像火星一般,以吞噬之势强掠文明之地。

它为何成为一个现象?

为何激发出无法控制的愤怒?

大多数电影只把它当作惊悚悬疑题材的最佳引线,但这个引线是怎么捻起的?

无人探究。

终于,在今年奥斯卡大放异彩的制作公司A24交出了一份令所有人深思许久的答卷:

怒呛人生

A24听起来可能有些陌生,但说到它制作的《瞬息全宇宙》可能没人会陌生了。

但《瞬息全宇宙》终究不过是单一的东亚女性样本,这次的《怒呛人生》对准了整个泛东亚圈。

那些东亚人隐秘到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痛苦,在一场路怒事件中全部释放发泄了出来。

回溯起整个荒诞故事的源头,只是微弱到可以忽略的一秒。

这一秒,丹尼倒车,艾米开车,两人差点儿碰撞。

只是一个瞬间,一件非常简单的小事,它发生了。

可不巧,它发生在两个怒气值爆表,即将崩溃的人身上。

两人无法遏制的愤怒在那一秒被点燃,追逐,叫骂,之后,更是开始了一场无止尽的伤害。

你在我家尿了一地,我在你车上涂鸦一片。

你差点儿让我婆婆毙命,我就直接睡了你弟弟。

两个人的过招从最初恶作剧的挑衅,逐渐上升到直击痛处的攻击,不止不休。

直到事件捅破,袒露在所有人面前,周围的亲朋好友全部不敢置信。

这是他们吗?

如果这是他们,那那个温和,亲切的艾米是谁?那个沉默,坚韧的丹尼又是谁?

艾米、丹尼成了人们眼中危险的疯子,偏执的怪物。

恶毒,刻薄,阴险,丑陋如此,卑劣至极。

而这些不解之下,只有艾米丹尼明白,自己不过是呕出了这一生都在努力压抑的东西。

怒呛人生》可谓是(美国限定版)当代东亚人发疯实录,那些岌岌可危,随时崩塌的精神状态全部被精准描述。

它没有刻意加重那些情绪的浓度,让它有意成为剧情迭起的转折点。

它只是平静地描述他们普通的日常,看细密的情绪如何一点点酿起,成为击倒他们的最后一计重拳。

而那些日常里潜藏着每个东亚人共情之处,让你我有种被戳穿的羞耻,也有种被理解的空虚。

剧中,激起艾米和丹尼两个人歇斯底里的关键点都在于一件事,他们的房子遭到了破坏。

房子堪称东亚人的命脉,那是安全之地,是寄托之所,是穷其一生证明自我价值的最佳展品。

当它被玷污,就意味着对他们过去人生的否认,以及未来生活失败的不祥预示。

就如丹尼,他想尽一切办法,攒钱买地建房,接远在韩国的父母来养老。

为的是弥补之前过错,让父母骄傲,让弟弟钦佩自己,让可靠长子的形象得以树立。

可以说,这个房子对丹尼来说,是他全部的尊严。

但,一场荒唐的大火,毁了这一切。

更讽刺的是,这个房子正是毁在了丹尼自己手里。

他不肯接受现实,于是坚定地将责任过错转嫁到艾米身上。

因为,他太怕了,害怕失去。

好不容易,家人认同他,教堂事业蒸蒸日上,就连当初瞧不起他的初恋老公也被他甩在了身后。

这份「认同」太美好了,让他战战兢兢,连快乐都不敢声张,生怕吓跑这份得来不易。

他已经如此小心谨慎了,可这一切还是消失了。

他无法接受,于是一定要为失去找个更合适的理由。

那一切的祸端必须是艾米,只能是艾米。

他的人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否认和凌辱,就像童年玩伴的霸凌,堂哥那个不留情面的巴掌。

这种无时无刻的恐惧,驱使着丹尼崩溃,让他更加怯懦,还有,穷尽一切的讨好。

这些因胆怯而疲惫出神的时刻,只有他的死对头艾米能懂是怎样的落魄与神伤。

艾米很成功,体面的事业,恩爱的丈夫,乖巧的女儿,高阶的朋友……

她的生活很完美,完美到几乎没有一丝裂缝。

她每天都会摆出幅度最大的笑容应对所有一切,维持这份体面,外人眼中的体面。

但没人看到,她要怎样安抚丈夫敏感的艺术身份,时刻挑剔的婆婆,反覆无常的客户……

紧绷的笑容是她的努力伪装,是她不得不架起的战斗状态。

所有人的要求都要达到,所有事情都要尽善尽美。

当丹尼的弟弟问她讨厌什么时,机敏的她无言以对,只是被击中的尴尬与无措。

因为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从来没人真的在乎过她的感受,就连她自己也忘了。

她努力维持的不过是别人想象中的「完美艾米」,那座刚建成的房子就是她最好的展示柜。

是展示她妻子、母亲、媳妇、朋友、老板最佳身份的地方。

但这些身份一一粉碎了,于是,她认定丹尼是这个房子的入侵者。

实际上,凿出这个裂缝的是她无视精神出轨的老公,是她无法舍弃拥有上流资源的朋友,是她自己。

在艾米、丹尼的报复行动时能明显感受到,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紧绷感,一种随时可能崩溃的愤怒。

他们恨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是自己搭建起的并不快乐的痛苦生活。

激起后续连环事件的看似是路怒,实际上是他们早早无意埋下的情绪地雷。

于是,当他们害怕消失时,一切已然消失。

他们拼命压抑自我,迎合他人的目光和要求,可本能的不甘与脆弱,终究会幻化成另一个样子逼迫他们面对。

他们不想如此,却又不得不,因为在他们的世界观里,爱是有条件的。

必须听话,必须成功,必须胜利,才配得到爱。

艾米必须听话才能避免父母不再争吵,丹尼必须懂事才能对得起父母的辛劳。

父母不停强调自己的牺牲和不易,最后还要加一句,都是因为你。

这些以爱为名的话语里,他们分明听出了一丝责怪,暗示因为自己的存在,父母才过的如此辛苦,因为自己不努力,父母才不再释放爱意。

他们好像从小就被教育忘记自己,只为他人而活。

于是,他们从小就带有一种负罪感,只能用不停地努力来填补他们欠下的莫须有的罪。

艾米很清楚地在镜子里看到了父母对自己施加的影响,她害怕那种遗毒会带给自己的孩子,她无法控制的伤害。

所以,她越害怕,就越爱她丈夫,那个从小在松弛安全充满爱意环境下成长的丈夫。

因为丈夫是她生活的锚,让她不再恐惧自己会被父母影响,不再恐惧女儿受到影响。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她还挣扎在一个无处不在的窒息的东亚父权下。

男性不可言弱的自尊,以及女性在父权之下,婆媳关系在身份之间隐隐抢权。

这种巨大的迷茫与无助构成了艾米无尽的失落,成了压在她心口的石头。

那丹尼作为男性,一定是东亚父权的受益者吗?

他要低头面对父兄的威严,强迫自己强势让弟弟服从,逼迫自己必须获得成功。

他不能说做不到,不能有一丝软弱。

没有一刻,他为自己而活,真实地表达过自己。

所以,在剧中,丹尼和艾米都有过明显的自毁倾向。

艾米用枪自慰,丹尼买烤肉炉自杀。

两个人在危险的边缘来回游走徘徊,时刻思量何时用死亡结束这种压抑窒息的生活。

直到路怒发生,撕开了他们生活的口子,让他们得以大口呼吸。

他们每次报复,就是一次发泄与求助。

他们在报复之中本我被慢慢舒展开,他们最爱的人却撇过脸去,选择无视。

而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能够接纳自己如此不堪的那个人,是对方。

最后一集,两个人跌入一片郊区荒原。

他们向对方骂出恶毒的诅咒,却还要像瞎子和跛子一样互助地携扶。

误食致幻浆果之后,两人精神混乱地呓语呢喃,吐露出了所有的不堪。

你扔掉了弟弟的大学申请书,我摔碎了丈夫新制作的花瓶……

他们痛苦地忏悔,悲哀地不解,那些痛楚说给对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在另一个「自我」面前,他们真正疏解了长久以来的压抑,迎来最扎实的空虚。

可他们终究要从荒原回到都市,从荒蛮进入文明。

信号恢复后此起彼伏的信息声提醒着他们,但他们没有迫不及待地求生,只想放慢脚步,抓紧对方的手。

可命运再一次开了场玩笑,没有所谓的「大团圆」,没有重归新生,他们回到痛苦的生活,迎接孤零零的自己。

最后一幕仿若神之嗟叹的长久俯视,让人长久地失神。

不禁发问,《怒呛人生》到底是部喜剧,还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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